2022年10月11日,日本廢止了入境人數管制。到日本旅遊的外籍遊客增加了。日本街頭又可以看到外國人觀光客了。
根據日本政府觀光局的統計資料,2022年訪日外國人人次累計的排行前五分別是:
1.韓國(101萬人次)
2.台灣(33萬人次)
3.美國(32萬人次)
4.越南(28萬人次)
5.香港(27萬人次)
2022年的遊客人數是從7月開始增加,10月開始大爆發。
2023年,到日本旅遊的遊客更多了。3月底的累計人次就已經超過2022年全年了。
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間點上,2023年訪日外國人人次累計的排行前五是:
韓國、台灣、中國、香港、美國。
韓國人最多,其次是台灣人。台灣遊客的人數大約是韓國遊客的六成。
中國人大約是台灣遊客的一半。香港、美國的遊客人數和訪日中國人差不多。所以繁體字圈的人是簡體字圈的人的三倍。
很多日本人以為中國人到日本是為了旅遊。因為幾年前日本媒體曾經大肆報導過中國遊客到日本消費的事。然後大部分的日本人的觀念就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就連地方行政的觀光部門的職員也不例外。現在很多日本人在街頭或是飯店聽到有人說中文,就可能會以為中國遊客又來日本了。其實這些說中文的遊客幾乎都是台灣人。
現在到日本的中國人幾乎都不是遊客。他們是因為其他原因來日本。例如找親戚朋友。這些不是「遊客」的中國人多半不關心日本。甚至還有不少中國人不知道中國以外的國家不使用人民幣、支付寶、微信。我對訪日中國人的印象是,他們「理所當然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應該用人民幣、支付寶、微信」。因為他們是用這種世界觀和我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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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會接觸到外籍遊客。我在2022年10月,確實明顯感受到韓國遊客變得特別多。
在疫情之前,來東京旅遊的韓國人基本上不太利用日本當地的遊客諮詢服務。我從和這些遊客對話的經驗中,可以感受到韓國遊客多半有一定程度的日本知識。第一次來日本旅遊的人都知道最好先買一張可以儲值的交通IC卡。而且多數人也知道JR、地鐵、私鐵的不同。
疫情之後,利用遊客諮詢服務的韓國遊客明顯變多了。這些年輕的韓國遊客的英語發音都很不錯,我不太容易聽出他們的口音。不過有不少人分不清JR、地鐵、私鐵。不知道要買儲值的交通IC卡的韓國遊客明顯變多了。疫情前和疫情後,韓國遊客似乎出現了知識斷層。新一代的遊客似乎沒有得到以前的遊客的經驗承傳。
(※因為全世界半導體產量不足,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間點上,Suica、PASMO的實體卡片已經暫停發售)
韓國遊客的知識斷層,可能和網路資訊的變化有關。十年前,在網路上很容易找到分享經驗的個人網站。而且分享內容可以寫得非常詳細。這個時代的全世界的網路資訊幾乎都被農場網站、廣告網站、詐騙網站攻佔,分享真正的個人經驗的網路資源快要消失殆盡,所以遊客比較難得到以前的人的經驗。
疫情之前,我在日本看到的韓國的女性遊客的特徵是皮膚白,然後會塗鮮紅色的口紅。但是疫情過後,這種特徵的韓國女性遊客變少了,不過還是有不少韓國女生喜歡戴鴨舌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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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外國遊客為了旅遊方便,會帶超大的行李箱來日本。他們可能是為了放自己的衣物及各種裝備,也可能是為了放自己的「戰利品」或回國時給親朋好友的禮物。超大行李箱確實可以裝很多東西,但是也可能變成旅遊時的累贅。
現在很多來日本旅遊的人會住住Airbnb的民宿。住Airbnb的民宿可以體驗住在真的日本住宅的感覺。但是有些民宿因為建築物構造設計的關係,無法提供入住前或退房後的保管行李的服務。所以一些住民宿的遊客在入住前和退房後必須帶著行李箱移動。其中有些遊客因為行李箱太大,放不進車站的寄物櫃,結果必須拖著又大又重的行李箱逛街。
到日本旅遊時,如果不想因為行李問題掃興,最好不要用尺寸異常的行李箱。JR東日本的車站的寄物櫃的寬度大多是34cm。想在車站寄放行李箱的人,行李箱的厚度就要小於34cm。就算行李箱的大小沒問題,還是不能安心。因為大型寄物櫃的數量有限,而且現在來日本的外國人遊客很多,大家都想搶大型寄物櫃,很多車站的大型寄物櫃可能一早就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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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不少Airbnb民宿的房東不諳外語,也不了解外國文化。我有一名友人就在做代理這些房東接待外國遊客入住的服務。由於友人還有其他工作,忙到無法接待客人時,會召喚我代打上陣。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間點上,友人管理的民宿的訂房客人已經排到半年後了。客人來自世界各地,當然也包含台灣人。
台灣和東南亞國家的遊客的一大特徵是常常有大家族旅遊。友人管理的民宿的歐美住宿客大多不到5人,台灣的住宿客幾乎都超過5人。因為友人管理的民宿最多可以住9個人,所以容易成為台灣的大家族遊客的選項。
籌備大家族旅遊並不容易。因為家族成員每個人有空的時間不同,要整合大家的時間安排旅遊計畫就是個難題。排好計畫、訂好房間後,可能又有人臨時加入或退出,結果籌備人必須再聯絡飯店或民宿,更改住宿人數。真的要相當有耐心。
大人數旅遊除了籌備辛苦,到日本之後移動和用餐也不太方便。東京鬧區的電車多半不空,從進站到上車,帶隊的人難免會有壓力。我曾經有遇過8個人的台灣家族遊客問我哪裡可以吃飯。這個問題難倒了我。
東京是大都市,居民的家庭形態多半是小家庭。多數的飲食店可能也沒有設想到讓8個人坐在一起用餐的狀況。東京當然可以找得到能讓8個人坐在一起用餐的店家,例如大面積的連鎖餐廳,或是可以開宴會的居酒屋等。連鎖餐廳不難找,但是食物可能是冷凍調理包加熱的食品。雖然不差,但是比較沒有特色。可以開宴會的居酒屋必須特別想辦法找,而且這種店不是日常用餐的地方,普通人很少有機會在這種店用餐,很難成為「常客」。
如果我被問到有什麼不錯的店可以讓8個人坐在一起用餐時,我可以答得出容得下8個人用餐的店,但是這種店能否算「不錯」,我就答不出來了。因為我自己在日本和7~8個人在某個餐廳坐在一起用餐的機會很少,一年有一次就很偷笑了。我不可能熟悉這種店。一般住在東京的日本人大概也很少有機會遇到這種用餐場面。
在疫情期間,各個餐廳都很空。我在外用餐幾乎不用煩惱沒位子的問題。但是在疫情之後,飲食店的生意都變好了。現在我週末如果要出門用餐,會避開用餐尖峰時段。因為我不想浪費時間排隊待候。如果是午餐,我會在餐廳開門的時間就進去消費。晚餐的話,我儘可能在晚上六點之前進餐廳。但是我偶爾也會遇到餐廳在上六點之前就已經客滿的情形。
大家族旅遊,就算能找到容得下家族人數的餐廳,也不能安心。因為在一般用餐時段,大一點的餐廳大多客人很多,店家很難一次騰出那麼多可以坐得近的位子。所以大家族到日本旅遊時,吃東西的選項會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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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旅遊,最不方便的就是丟垃圾。因為現在日本很多公共場所都把垃圾桶撤掉了。以前日本是用「反恐」的名義撤掉垃圾桶。現在反了二十多年的恐,理由快站不住腳了,就改用「把垃圾帶回家是一種美德」當理由,撤掉垃圾桶。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麼美德,就只是行政擺爛不想做事,裁撤掉本來比較有效率的集中處理型的公共服務,改讓每個人把在外消費時產生的垃圾各自運回家庭後處理。實質上就是把公共領域的大問題推給渺小的個人,增加個人負擔,拉低了社會運作效率。
一般日本人出門逛街或旅遊時,如果想買東西邊逛邊吃,一定會考慮東西吃完之後的包裝等「附屬品」要怎麼處理。因為日本人知道日本公共場所的垃圾桶被撤走了,如果買東西吃,之後就會被不友善的環境懲罰,必須一直帶著這些「附屬品」逛街。結果很多日本人怕麻煩,就直接放棄消費。如果真的很想買某個店家的小吃品嘗,往往只能在店門口吃,吃完後再把「附屬品」還給店家,沒有辦法邊逛邊吃。日本政府在這30年間一直很希望民眾消費,帶動經濟。但是日本的公共場所卻在為難消費者,讓消費者覺得在外面買東西吃喝很麻煩,壓抑了民眾消費的興致。
很多到日本旅遊的外國遊客,不知道日本的公共場所有這種旅遊陷阱。觀光地雖然有賣飲食小吃,但是公共場所卻不提供讓遊客丟垃圾的地方。日本希望外國人遊客能貢獻日本經濟。外國人遊客確實花了錢、對日本經濟做了貢獻。但是日本卻不整備讓遊客能安心消費旅遊的環境,強迫遊客帶著日本商品的副產物垃圾觀光。觀光客的家不在日本,卻要被日本怠惰的行政用「把垃圾帶回家是一種美德」的歪理懲罰。這就是日本社會層級的待客之道。
我曾經和某日本地方行政的觀光部門主管反映過公共場所沒有垃圾桶的問題。對方還真的跳針到「把垃圾帶回家是一種美德」的小學生程度的觀念。既沒有活用行為經濟學來解決問題的智慧,連現實日本社會正在發生中的問題都沒看到。
日本的垃圾問題不是觀光領域特有的問題。最近一年半,我有很多機會去看日本出售中的中古住宅。很多中古住宅有大量屋主的遺留物。根本的原因是日本社會的垃圾處理及清運很不人性化,民眾丟垃圾要花費很多心力。以前日本有些地區會把複雜的垃圾分類當成推動環保的政績炫耀。其實這種制度會讓社會增加很多不便。現在日本已經高齡化,很多老人沒有力氣做複雜的分類、甚至不知道怎麼拋棄家裡的東西,結果只能把東西堆在家裡。我在日本中古住宅看到的遺留物大多都是老人沒有力氣處理的物品。對這些老人而言,消費會增加他們處理垃圾的負擔。
垃圾問題已經在日本社會中發生,而且發生在很多地方。只是很多人沒有看到這種社會問題,很多人還活在「美德」的童話世界中、眼不見為淨。和我談「把垃圾帶回家是一種美德」的觀光行政主管也帶著滿滿的「何不食肉糜」的氣質。他們可能不知道他們眼中的「美德」的複雜規則,在他們老了之後會變成他們的終身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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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遊客因為對日本有愛,基本上不太會亂丟垃圾。我常常遇到外國遊客問我公共場所的垃圾桶在哪裡。會問這種問題的人,都是知道愛護環境清潔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帶著歉意告訴對方:日本在這方面非常不友善。
至於日本人不會那麼客氣了。沒有垃圾桶,日本人就會隨便丟垃圾。我的職場附近就常常被人亂丟垃圾。垃圾不會因為沒有垃圾桶而消失。在「何不食肉糜」的風氣下,垃圾問題是今後日本社會的一大未爆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