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坊間書店的日語書籍區中,偶爾可以發現一些介紹日本的慣用句以及諺語方面的書籍。
日語中的慣用句和諺語是什麼呢?兩者又有什麼不同呢?
在解釋慣用句和諺語的差異之前,先要解釋一下日文的「句」的意思。
日本的「句」和台灣的「句」的概念不太一樣。
日文的「句」:相當於台灣人講的「片語」。
台灣的「句」(=句子):相當於日本的「文」。
(詳細情形請參考台灣及日本的文法基本用語比較這篇文章)
用更嚴密一點的方式來談日文的「句」的話,就是「複數詞彙經由文法關係結合成的構造」。
用具體例子來說的明話,「黒い傘」就算是「句」。「黒い傘」是由「黒い」(形容詞)和「傘」(名詞)兩個詞所構成,而且這兩個詞是經由某種文法關係(修飾與被修飾)結合。完全符合「句」的特性。同理「美味しい料理」、「綺麗な服」、「牛乳を飲む」等都算是「句」。
日文的「句」大致又可以分成「連語」和「慣用句」。上面所舉的「黒い傘」、「美味しい料理」、「綺麗な服」、「牛乳を飲む」都屬於「連語」。也就是連在一起的詞。
「連語」和「慣用句」的差別是在「連語」可以直接從詞彙的字面意義來解釋。例如「黒い傘」指的就是黑色的傘,沒有別的意思。而「慣用句」則由字面以外的意思。例如慣用句「猫の手も借りたいほど」的意思是忙到非常需要幫手,並非真的想要向貓借手用。又例如「足を洗う」的意思是脫離黑社會,而不是字面上的洗腳。當然,如果硬要抬槓的話,「足を洗う」確實也可以解釋成洗腳。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足を洗う」就不算是慣用句,而是屬於「連語」了。
連語的特徵就是組合比較自由。例如「美味しい料理」和「うまい料理」雖然形容詞不同,但是意思都差不多。而慣用句的特徵是有固定的詞彙的組合方法,而且有特別的意思。例如日文中的「折れる」和「曲がる」這兩個詞的意思雖然相近,但是「骨が折れる」(麻煩、辛苦)這個慣用句不能代換成「骨が曲がる」。當然,「骨が折れる」不能解釋成「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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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文中還有一種和慣用句非常類似的「ことわざ」(諺)。日本人講的「ことわざ」相當於台灣人講的「諺語」。「ことわざ」和慣用句一樣,都是由特定的詞彙構成特別的意思。「ことわざ」和慣句用句不同的地方是「ことわざ」的意義較為深遠,可以表現一些歷史及社會的價值觀。例如「河童の川流れ」的字面上的意思是河童溺水,實際上的意思則是指高手也會有失手的時候。當然,由於諺語的用法是固定的,因此「河童の川流れ」這個諺語不能改成「河童は川の水に流される」(雖然這兩句話字面的意思幾乎相當)。
有些台灣人在國中或高中時代學英文時,英文老師會鼓勵大家多背英文諺語。那麼,學日文時,是不是也應該多背一些日文諺語呢?
事實上,如果學生有學習意願的話,恐怕每個老師都會鼓勵學生多學一些東西、多背一些東西。
不過從現實觀點來看,在一般日本人的常識中,「慣用句」的字數較少,多和身體器官有關,而且日常生活中經常用得到。而「ことわざ」則字數較多,意義深遠,一般日常生活中比較用不到。因此針對外國人的日語教育會比較傾向「慣用句優先於諺語」。
有些人可能以為「諺語」這種東西在寫日文作文時可以用得到,不過事實上,目前日本的作文教育比較偏重邏輯性(理性),而非文學性(感性)。而日本的大學在招生時所要求的作文也都是屬於偏重理性的「小論文」,而非感性的文章,因此對日本學生而言,「諺語」這種東西只會在考卷上的選擇題中出現,實際的作文根本派不上用場。(詳細情形請參考日本作文教育(2)這篇文章)
那麼,和日本的朋友透過e-mail做語言交換時,是不是可以用「諺語」來讓信的內容變得感性一點呢?
答案是否定的。
在一般日本人感覺中,「諺語」是報紙上的一些評論中才會用得到的東西。使用「諺語」通常是為了講一些大道理,並由「諺語」這種古人的智慧來驗證這些道理。然而如果在寫給日本友人的信中用了「諺語」的話,會給對方一種老氣橫秋、裝腔作勢、賣弄學問、愛說教的負面印象。因此如果要讓信的內容柔軟一點的話,使用「慣用句」會比較適當。
其實學生寫作文時,不適合用「諺語」的理由之一,也是因為「諺語」是用來說教、訓示的東西。就一個社會人的立場來看,我並不覺得自己有立場對別人訓示、說教。因為我自己太渺小,我自己的見識非常淺薄,實在沒有立場對別人訓示人生。而學生在作文中使用「諺語」談大道理,就等於是向批改作文的老師訓示人生。試想,還沒有機會接觸現實社會的十幾二十歲的學生,向已經出社會多年的老師訓示人生的大道理。這是什麼樣的狀況呢?
理解日本的諺語,有助於理解日本的歷史、社會、文化,以及先人的智慧,因此學習日本的諺語絕非壞事。不過如果把華人使用中文諺語的八股文思想帶到日語中的話,那可能就不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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